乐鼻印象
肖良国 峻秀。苍劲。悠远。含蓄。旷古。秀色。诗性。 这就是乐鼻大山。从字面来看,这是一座让鼻子快乐的大山。鼻子因何快乐?鼻子“闻”而快乐。引申开去,闻即嗅觉、听闻。这里有身心的感受和精神的感觉。那么,连接起来就是,乐鼻大山不光是让你身心快乐,更让你精神愉悦。 这里说的,就是位于威宁县东隅四十里海拔二千七百多米的乐鼻大山。 其实,与乐鼻大山结缘要感谢组织。2009年5月,根据组织安排,我到东风镇协助工作。端阳节,三庄村邀请我们去指导工作,说是指导工作,其实是去过节。他们宰了山羊,请大家去喝羊汤。从早上到下午,天气一直是灰蒙蒙的,并有牛毛细雨撒娇。因为海拔高,虽是五月盛夏,但还是感觉到丝丝凉意。大家围坐在村长家门口,或站或坐、或吹牛或打扑克,湿润的羊汤气息轻轻走进湿润的空气,再偷偷从或站、或坐的人们的笑语间穿过,从大家忙碌而疲惫多日的身心里拂过。对于为安全生产、计划生育、地质灾害而忙得一塌糊涂的干部们来说,这一丝温暖,又何止是单纯的清香或愉悦。他们看见了老乡憨厚纯洁的脸,他们听见了亲切自然的笑。在他们疲惫的身心里,涌动着幸福的暖流。这就是乐鼻大山养育的村庄。这就是乐鼻大山养育的子民。 还有人在斗酒。他们说,乐鼻大山的酒喝着香甜。他们要喝个够。 有人提议说上乐鼻大山,有人纷纷响应。我一阵激动,马上抬脚去圆一睹乐鼻真颜的梦想。 一出门,就在爬山了。只是这是乐鼻大山的缓坡,三庄村的人们就借着缓坡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着一个又一个的希望。刚爬缓坡,抬起头来,乐鼻大山还是遥远的、高耸的、直插天际的。是那么的峻峭而高远,那么的遥不可及。但是,我内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那山顶就是我的目标。不达目标,怎么知道云天之外的世界?人不能活在世俗的矮山之下和平直的人生之中。人要有攀登。人必须攀登。人才会达到目标。所以,我加快脚步,一直向上。虽然很累,但有一种信念一直引领着我。 缓坡越来越陡,上了一个台阶,有一小块平坦的草坪。有或远或近的牛们羊们悠闲地啃着青草。草很绿,但很浅,可以隐约听闻啃食的声音——轻脆、轻快、亲切,像琴弦上跳动着的音符。白色的、黄色的、或者黑色的牛们羊们,在乐鼻大山嫩绿色的裙袂之上欢快地弹奏着轻快的乐章,它们的尾巴不时地摆动着日子的闲适和幸福。 别高兴的太早,这只是登上一个小台阶的短暂的成功的喜悦。 抬起头来,乐鼻大山依然高傲地挺直胸膛,高贵的头依然直插云霄。低头一看,这只不过是她的脚脖子。 还得爬。 这第二个台阶就没有缓坡了。一开始就很陡,可能有六十度的样子。因为歇足了气,一口气爬去,觉得上去很远,其实回头一看,离刚才的台阶还只是一小段。 还得爬。 现在,必须弓着身体上了。有干牛粪从眼前下落——有干羊粪从手边落下——有小兔粪从脸前滑下——只有草了,只有活的草干的草和干成粪的草跟着你的身体下滑。那些下滑的牛粪羊粪或兔粪,是你逝去的生活,更是你奋斗的历程,那些干枯的草叶和树枝,是你老去的岁月。但是看着从干草旁边再次葳蕤的草,你再次看到生命的亮色,你又一次蹩足劲。再爬。 其实,你必须爬。因为,你不光看见了老去的草,你还看见了你人生的路线,已经陡至极致。几乎是九十度。你的手及手臂、你的脚及腿、你的肚和胸、你的身和心,都紧紧地贴着山脊。你根本不敢向下看。其实,你已经无法再往下看了。也不能向上看。因为你已抬不起头来了。你的眼睛只能看见紧贴眼前的那些绿色的草或褐色的泥。你唯一能看的,只能向左或向右歪一下头。但你看见的,不是山,也不是树,更不是河流或村庄。布满你眼睛的,是雾或者云。是浓的雾或者淡的云。其次就是空气。你很害怕。不,其实是恐惧。极度的恐惧。你很想再努力一次,你就再一次蹩了一下劲。这时,你发现,你已经无法有劲再蹩了。你的力气已经达到了极限。你的身心一片空荡。你想到了求救。但无人可求。因为你知道,别人也许如你一样在等着你去救。也许别人还不如你。你的大脑是空的。你的大脑是麻木的。你根本不敢松脚或松手,你只能死死的抓住潮湿的山脊的草或泥。其实,你发现,那是一种本能。一种求生的本能。本能知道,稍有不慎,掉下去,可能连骨头粉都找不到。从原路回去,根本不可能。只有前进,尽管那么艰巨,其实,你知道,达到目标,其实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了。你就让生命的极限,作了最后一次努力。因为,你不想死。 终于上来了。你站在了顶峰之上。看着山下,你根本想不到,你真能爬上来。但是你知道,信念是你飞向目标的翅膀。站在极顶,你看见,所有的村庄、树木、山川、河流,都在你的脚下。原来的山已不再是山。你终于领会了“一览众山小”的快感。但你又发现,在山下时,这个极顶已经插进云霄比天还高了。而此时你抬起头来,天依然高不可及。你看见,一轮红日远在天际熠熠生辉。此时,你顿悟,人的一生,其实就是登山的过程。 这只是乐鼻大山的险峻、陡峭和苍劲。她悠远的含蓄和诗性的秀色,才是她真正的亮色。 据说,站在山顶,可以看见威宁、赫章、六盘水等周边城市。我倒是没有看见,只是顺着不太宽的峰顶,一路走过去,再爬过一个活似鼻子样的山丘,我才猛然发现,这才是乐鼻大山之名的来源。这只鼻子快乐地躺着,那么安静地、悠闲地躺在大自然的灵性的柔怀之中。永远那么安祥地,旷古的享受着、幸福着。看着她,你会感到,人生的忙忙碌碌,是那么的毫无意义。 从鼻梁上爬上去,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难道这就是她的长发吗?翠竹。一米的、两米的翠竹。细嫩的叶片青翠欲滴,光洁的竹杆俊俏无比。她们站着。她们长着。那些刚出土不久的,像刚出生的娃娃;那些长高长绿的,像整装待发的兵士;那些齐齐长高尚未生叶的,像疾射的亿万枝羽箭。她们不分季节地生长着。在我见过的竹子中,从未见过这种竹。我怀疑,这是不是竹?或许,她们本就是竹。只是,因了乐鼻大山给予了她们丰富的养份。因了乐鼻大山赋予了她们圣洁的灵性。没有世俗的灰尘污染她们,没有现实的手脚侵害她们。她们自由自在地长着。她们无拘无束地长着。她们取天地之精华,她们汲大自然之灵气,永远地生长着。她们永远不会老去,永远年轻着青翠着。她们不是很高也不是很矮,细细的、密密的,从眼前一路走过去——铺开去——展开去——绵绵延延,数千万顷。这就是大自然的生命,这就是大自然之诗。 偶尔有那么一片或两片的空地,你猜那是什么?这里的景象更是让你叹为观止。那是草,什么样的草啊?那些草一簇簇地长着,一片片地长着。上面长着的是草,下面长着的也是草。她们都纤尘难染,她们都乖巧温顺。而且,朝着向阳的一边一色地长着,一丝不苟,也一丝不乱,极似少女梳得光洁柔顺的发丝,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你忍不住想在上面美梦一场。但你又不忍打破她的宁静,不愿意伤害她的圣洁。因为,你觉得,你的伤害是罪恶的。在这里,你的灵魂会得到彻底的洗礼和升华。你想留在这里,永远地。再不想步入人世的喧嚣。再不想回到世俗的人群。你想在这里与草为伴。与花为伴。与竹为伴。与鸟为伴。与日月为伴。然后,羽华成仙。 远远的,有一小面镜子发着光。你想可能是谁个仙子不慎丢落的镜子。走近了,你才发现,那是一汪清泉。其实,不只是一汪,一泓又一泓,涓涓地流着。在绵延千万顷的翠竹林中,静静地流淌着生命之源。那是天庭的宝珠。那是圣母的瑶池。那更是乐鼻大山甘甜的乳汁。我们走过去。我们奔过去。我们贪婪地吮吸着生命的乳汁。我们都是这位伟大母亲的孩子。 从母亲的怀抱里走出来。从葳蕤的竹海走出来。从灵魂的洗礼中走出来。不知不觉,我们走回到了山下。走回到凡俗的尘世之中。而我们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原路回头也不能回头。都是一直向前走。人的一生,难道不是这样吗? 清风徐来,回望乐鼻。你依然挺拔而俊秀地立着。你美丽的容颜。你圣洁的秀色。你如诗的内涵。难道只能待字闺中。你这块无价的璞玉,就没有雕刻的匠人吗? [核稿:周文波 责编:张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