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 冬

发布时间:2018-01-22 本文来源:宣传科 作者: 系统

▇▇ 陈劲松

冬天走过了十月,寒意不断袭来,前几日自天宇洒下的一缕缕冬阳,似乎已经不知去向,留下的,唯有枯枝上随风颤动的旋律。

那是冬日的旋律,一种寒冷中奏鸣出来的低回婉转的旋律。我不知道:在时间的长流里,岁月嬗变,为何一年四季中一定要轮回着寒冷与温暖,才能走完全年?为什么年初是何等温暖,而年终却一定要刺骨的寒冷,方能结束一个年度的轮回,去迎接下一个轮回呢?为什么冬天一定要寒冷呢?暖和的冬天不是更顺民意吗?

我生长在贵州高原的西北部,这里四季分明,尽管到了冬季,不像北方那么寒冷,可是到了农历的冬月间,日平均气温有时也在5°C以下。

记得童年时的家乡,只要进入冬月间,家家户户屋檐下都会挂着一溜晶莹剔透的小冰柱,地上一尺多深的冰雪是少不了的。那时,大多数人没有像现在能穿上款式既好看、保暖性质又极好的各种毛线衣羽绒服等冬衣,而只能穿蓝色的棉衣了。也许是冷的缘故,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喜欢把双手放在胸前:左手伸入右手棉衣袖子里,右手伸入左手棉衣袖子里,这样,好像暖和些——那个年代的人们就是这样度过冬天最寒冷的日子的。

可是,寒冷的冬天里,煤油灯下,母亲不再细腻的双手一针一针地编织出来的毛线衣,穿在身上时那种无法用任何文字表达出来的温暖却驱走了整个冬天的寒冷;而脚上穿着的,也是母亲手工制作的棉鞋和鞋垫,在路上厚厚的积雪上,踩出了“咯吱咯吱”的音符,并踏碎了寒冰。——我知道,那是伟大的母爱温暖了那个年代的冬天!

而如今,物质生活逐渐丰盈,人们再也不用像七十年代那样在寒冷中过冬了:室外,那些冬雨不断挑衅着出行的人们,时而钻进衣领里面,试图冰冷脖子,却被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阵阵暖流迅速蒸发成一缕缕轻烟,霎时,随冬风灰溜溜地走开了。有时候,冬风会来凑热闹,它以为冬雨无能,在萧萧的风声中,吹着刺耳的口哨跟着起哄。然而,放了学的孩子们,仿佛视冬风不存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一边走着一边叽叽喳喳、天马行空地谈论着他们这个年龄阶段喜欢的人或事。大人们呢,也没有把冬天的这么点寒冷当成一回事儿,你看:休闲的广场上,暖和的天气里,除了脸上泛着红晕、沉浸在欢快的舞曲中、扭动着优美舞姿的中青年妇女们外,还有每天都要抽打陀螺的那几个老头。在这个冬天,他们依然穿着厚厚的冬衣,戴着毛皮帽子,拿着长长的鞭子,右手正抽一鞭、左手反抽一鞭地抽打着闪闪发光的大金属陀螺。清冷的广场上,在清脆的“啪、啪”声中,那陀螺相当配合地哼唱着温暖冬天的小曲儿。抽打了一会儿后,在暖冬小调中,老头额上渐渐冒出了热气,几缕小雪飘过,正好与缭绕不绝的热气擦肩而过,顷刻间,就被暖化成一滴滴水珠掉落在湿润的花岗石地板砖上。

飘雪一两天之后,天又放晴了,可见一番似乎不像冬天的景象:温暖的冬阳穿过冰冷的云层、越过高楼大厦、透过擎天华盖般的行道树,倾洒在每一个行人的身上,树上的霜露顿时被冬阳蒸融了。人们穿着各种各样的冬衣,吐着白气兴高采烈地行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市中。

最让人眼前一亮、温暖注满一心的,是那些平时就注重穿着打扮的年轻女子,沐浴于阳光中,红润的脸庞写意着愉悦。那些在街上摆摊的小贩,在电子喊话筒不断的叫卖声中,忙忙碌碌地张罗着生意。北门大石岩旁边那几个经常打扑克消磨时间的老头,此时,正坐在小凳子上悠闲地晒着舒服的太阳、谈山海经呢。

往年此时,河边的杨柳,早已枯萎,根本看不到一片绿叶。而这个暖阳铺陈一地的冬天,走到户外,一跃入眼的是蓝天白云、绿树青岱。路过沿河路旁的杨柳时,我惊奇地发现:一排排翠柳正在和煦的微风中摇曳着婀娜的柳枝,仿佛在与路人打着招呼呢。

冬天的外面固然多半是寒冷的,然而,工作室内却又是暖意融融的。不是吗?

不信,你看:忙碌着的室内,着装整洁的年轻工作人员正在忙里抽闲地端着热气缭绕的茶水亲吻着。空调、暖气扇、“小太阳”等取暖器在合奏着和谐而温暖的冬韵,幻化了从室外飘进来的寒流。而那舒心的微笑和相互间的默契诗意了单调的工作,更温馨了久违的紫丁香,仿佛一纸冰冷的素笺上正挥洒着春意融融的花香鸟语。于是,你似乎看到了春姑娘已自遥远的天际缓缓走来,而寒冬仙子的冷艳竟然绽放出少有的暖色。

最喜欢的室内,还不只是工作室。尤其喜欢不大的家里,一家人围着电炉、双腿上盖着棉炉罩子,一边看着高清的液晶电视,一边漫无边际地说着些与工作学习都不靠边的话题,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清汤火锅,把所有的寒冷都撵在门外,尽情地享受着家里的温暖气息;还喜欢一个人坐在窗户边,沐浴在透过窗户玻璃的暖和的冬阳中,做着自己想做的事:通常,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敲打着键盘,让自己心里的一串串音符顺着指尖流淌出来,再投射到显示器上,谱写出人生百态和心路历程交响曲;抑或,端着精致的保温茶杯,看着袅袅的茶雾自杯中慢慢飘逸,升腾出淡淡的清香,恰似解开了的束缚已久的心结。心血来潮时,即兴填词一首《青门饮》,吟咏冬韵:

寒风萧萧,静坐冬日,静默无语,痴痴守望。屋外萧条,暖意浓浓,仅在屋内炉旁。冻封万物时,天茫茫路茫茫。

侧耳倾听,靓丽坚毅,冬天吟唱。谁说冬日苍凉?侵噬而消沉,凛冽风霜。万物空灵,彼此默契,辐射无私光芒。为天泽物德,凝视那、湛蓝上苍。蓄势待发,颇具神韵,温润忧伤。

偶尔,倚窗伫立,看着窗外,心事渐渐堆满了小屋:对面邻居家的阳台,左边家熟透了的桔子还有多少个?右边家的蔷薇花枝叶枯萎了没有?楼层后面小河沟、四方井的河水还是和夏天一样多一样清澈吗?

今年的冬天里,最让人眼前一亮、目光不想移开的,还是那些四季常青的树,以及城市的一隅静悄悄地结着花蕾的玉兰花。也许是冬天不够寒冷的缘故吧,往年看不见的玉兰花蕾,竟然在寒风中摇曳着,并配合萧萧的朔风演奏着暖冬协奏曲。

玉兰花是一种枝条向上伸展、先开花后生叶子的花,常常给人以向上的力量,难怪在上海市被尊奉为市花。在我的映像中,玉兰花早春三月才开,冬天一般是看不到玉兰花的花蕾的,但是今年家乡的玉兰花竟然结出了一个个向上生长着的花蕾。由此可见,家乡今年的冬天不算冷啊!

家乡今年的冬天确实处处暖意融融,不但温暖着花草树木,还温暖着每一个平凡的人。刚刚搬来到小区里的张大爷家更是充斥着温暖。前几天,子女还在外面打工尚未回家的张大爷,一股刺骨的寒气袭来,愁闷顿时像雪崩,刹那间寒冷好似万马奔腾,恣意泛滥,冰冷了他那颗孤独无助的心——可怜的老头不知道这个寒冷的冬日里,如何才能搬进窗明几净的温暖的小区住房里。张大爷打通了贵州电视台的帮忙记者的电话,把情况阐述了一遍。在短短的两三天内,帮忙记者联系了一家搬家公司免费给张大爷搬了家,并给他送来了取暖器、面条、袋装大米、保温瓶等生活用品。一番细致入微的温暖装满了张大爷的小屋里,更让这间小屋氤氲着和煦温馨……

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才冷了两天,总会在一个冬天的清晨仰视苍穹时,与温暖重逢:对面山顶的旭日,仿佛那善解人意的冬日仙子,不忍再看到凡间的人们忍受寒冷的摧残,默默遥情间,玉手托起盛着温润的仙瓶,把暖阳自仙瓶中倾泻下来,将一缕缕温暖洒向人间。于是,正在考虑是否要加厚衣服度过冬天的人们,在跨出家门的那一刻,巧遇冬日仙子洒下的一抹暖阳撞入胸怀,寒冷即刻被暖化得如春暖花开时的心花怒放:此时是冬季还是春季?为什么感觉不到冬日的寒冷了呢?莫非,冬天就这么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了吗?

就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旧年的最后一页已被翻了过去,新年的第一页翻开了。清晰记得,翻开的那一瞬,在屋外一阵阵冲天礼花飞舞时欢快的呼啸声中,有一个声音自心底发了出来:冬天果真就这么过去了,春年就这么来了吗?春天还没来,春意却盎然了!

文学社团的年终总结表彰会暨元旦晚会上,一群远离浮躁繁华、不施粉黛的才女才子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表现得酣畅淋漓:声情并茂的诗歌散文朗诵及宛转悠扬的歌声穿越了千山万水的阻隔,更穿透了冬日的冰层。于是,寒冬的残冰立即被融化成了一股股暖流,温暖随即流淌在才女才子们的心田里。

冬天,本来是寒冷的,不会拥有温暖温馨的梦。而冬天的松柏、勇斗朔风的篱菊、不畏严寒而挺立玉琢的天山雪莲、冰清玉洁而傲雪挺立的腊梅,无一不藏着严寒中的情韵。就是这种冬韵,把跨越千山万水、几千年的情缘,洒落在一纸素笺上。于是,寒冷的冬日,暖冬,便增添了几多难言的缱绻柔情。生存的困难,毋庸置疑,而萧条的季节里,那最终还是绽放着的绚丽,尽管花期极短,只因在寒冷中竟然也曾绽放过,美了心灵,幽韵了冬梦。只有经历了冬日原本应有的寒冷,才会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温暖。不经历寒冷,怎么会懂得珍惜温暖?春去冬来,寒来暑往,温暖与寒冷的轮回,让生命在历练中更加珍视那些寒冷中获取的温暖!

寒冷的冬季里,蝉声已杳,蛙鼓不鸣,所有的生灵都在接受着考验;而那些雪中送炭的温暖却让寒冷不敢多停留片刻,这是多么震撼人心的事啊。

冬天里的温暖,消融了冰雪,更温了情,暖了心……

[核稿:周文波  责编:刘家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