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发布时间:2017-12-19 本文来源:宣传科 作者: 系统

▇▇ 李生钰

时光匆匆,屈指一算,父亲去逝十八周年了。这些年来,我常常想念父亲,也经常做梦。梦见父亲还在老家房后的地里劳动;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抽着土烟;在村口盼望着他的儿女回家。我也一直想写点文字来纪念父亲,因为忍不住泪水,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父亲的勤劳善良而又慈爱的一生。

父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十几年来如电影在我眼前浮现,如影随行,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我时常在想,如果父亲还健在,我一定好好陪他说说话,品品茶,给他洗洗脚,剪剪指甲;陪他在地里走走,好好欣赏他一生的如意杰作庄稼;如果父亲还在,我一定要陪他坐飞机去旅游,请他和母亲一起来成都看看,在我家里住下来好好照顾他。如果能知道他的儿孙晚辈个个都有出息,家家的日子都过得很好,如果他知道我也有两个小孙子,他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他知道家乡正在修建机场,他一定会为这个社会的高速发展而深感欣慰。然而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子欲孝而亲不在,”慈父英容永常在,恩亲未报泪先垂。

1998年农历正月初九,是我生命中永远难忘的一天,父亲去逝的情景,永远刻在我的心里,父亲在老家去逝,时年75岁。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逐渐老去,但父亲的影子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清晰。至今想起心里一阵阵作痛,在一滴滴滴血。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也很少生病。只有在他50岁的那一年,给乡亲做瓦时,右手的无名指被刺锥伤,患上了“无名肿毒”,手指的一个骨节坏死脱落,半年后才痊愈,留下了残指的疾患。在长年的生产劳动中,父亲时常感到一身痛疼,以为是风湿病,我还专门去找中医为老人家泡制了风湿药酒带回家为他治病。父亲去逝的前半年,他的神志不清醒,说话言不达意,身体也每况愈下。在病情严重时大哥给我打来电话 。医生说父亲病情危重,只能让其回家调养。当时我正参加部队新提正团职干部集训,随即安排爱人先回家看望父亲,那时父亲已认不得人了。在床边紧紧拉着我爱人的手,爱人一边给父亲喂汤,一边讲他儿子为什么没有回来,老人家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几天后父亲的病情已有了好转,爱人正准备返回。也就是这天下午,父亲因病情突然恶化去逝。爱人和大哥姐妹为父亲送终。

父亲去逝后的第三天,我才匆忙的赶回了家。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跪在父亲的棂柩前失声痛哭。我内疚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我悔恨没有在生病时陪伴过父亲。现在想来,我是个极为粗心的人,父亲生病期间没有带老人家去县城省上的医院去捡查诊断,父亲到底得的什么病,也没有文字诊断的结论。

多年来,每当我想到这件事就万分愧疚,深感愧对九泉之下的父亲。"知父母恩,手上抱儿孙。我也做了父亲,当了爷爷了,倍加觉得当年我对父亲没有尽到心,没有敬到孝,我悔恨我的浅薄与无知,我也是一个不孝之子。父母养育我们弟兄姐妹六人含亲如苦,受尽苦头,做儿女的又为老人想了做了多少。又应了那句古说,一个老人能养十个儿子,十个儿子养不了一个老人。乌鸦反哺,我不如一只乌鸦,苦日子过完了,好日子才开始,父亲走了,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又涌满了眼眶,真正体会到生死离别撕心裂肺的人生滋味,而今只有把思念的泪水,化作无尽的诗行,凝聚着追思父亲的文字。

《思慈父》

梦里千回忆父亲,醒来泪水湿衣巾。生前历历慈祥貌,耳畔时时肺腑音。处世随和多睿智,持家俭朴靠恒心。世有圣人千千万,我赞慈父真圣人。

一隔阴阳两不知,十年梦碎自怜惜。归来惟见遗容笑,挥手常为幻影痴。思往事、记依稀,团圆竟是断肠时!闻人尽孝心酸涩,唯有撰文慰楚凄。

父亲出生在明扬场乡圈塘弯,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陡峭的岩石,太阳出来照得石岩白华华的亮闪闪的,山弯树木葱浓,往着几十户人家。山的一端有一个寺庙,名千佛寺,庙的下边是人们出山的路口。我们祖上世代在那里居住。父亲兄妹五人,三兄弟两个妹妹。三岁时我的爷爷去逝。父亲跟着奶奶放牛割草,后来学会了纺线织布、编竹扇、种庄稼。10多岁为了躲避壮丁,父亲四处躲藏。每天奶奶拄着竹棍,在岩间寻找送饭。父亲在岩穴一边躲藏一边编竹扇。十八岁那年父亲成了家,带着母亲背上奶奶给他的一升米一幅枷担。来到了奶奶的娘家龙顶山坝,佃田耕种为生。用竹木搭房而居。母亲相依为命,含辛如苦养育我们兄弟姐妹六人。

新中国成立后,父母分得了田地,从此享受到了耕者有其田农家生活。父亲当过互助组长,还荣幸的在县里开个会。会上发了一个帆布的公文包,后来也是我小时侯上学的第一个书包。到了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也是中国农村最艰难的时期。因家境贫寒儿女多。父母决定要把八岁我抱养给么爹,父母再三做工作我也不愿意。还是被父亲强行把我送到了么爹家。三年多寄养生涯,我度日如年,天天想父母,夜夜盼回家。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记得有一天早上,趁奶奶和么爹不家,我借故放牛,提着父亲给我的书包,穿着母亲买的兰色胶鞋,把牛拴在山弯里,偷偷一个人凭着来时的记忆,走了二十里山路终于和奔回到家。

几天后,我又被父亲送了回去,记得第二次父亲再次送我去么爹一路上苦口婆心给我讲了很多的道理,为什么要我去么爹家理由,让我安心在么爹家生活,他还风趣地说这是为了“解放台湾”。

两年后,么爹也有了两个儿子,我终于被父母接回了家。现在想来我的父亲是那么的智慧和通达。他那舍得骨肉分离,是生计所迫,不得己而为之。

父亲严厉而又慈祥,温和而又刚毅。女儿出嫁儿子远行他都要伤心流泪。记得我当兵离开家乡,他在我临出发的前一天就告诉我,让我走时不要喊他。出发的那天,怕父亲伤心,没有给没父亲告别,母亲把我送到村口,我俏俏的走了,一步一回头离开生我养我父母,离开生活十八年的故土。后来听母亲邻居说父亲那天躲在地头哭了,那一天父亲没有吃饭。刚到部队的那些年我一直想家,牵挂父母。正如有一首歌唱道,“人在外头,心在家,家里头放不下。是我的老爸老妈,我的老爸爸,我从小就怕他。因为我淘气不听话,他没有少把我打。总有一天我长大,为了生计离开了家,离别那天他不说话,眼眶里闪着泪花”。

记得有一年秋天,我在生产队的晒场集体劳动时当众顶撞父亲,父亲给我一计耳光,那一巴掌很重,我眼前直冒火花,耳边嗡嗡嗡作响,那一夜我没有回家,在晒场的麦草里过了一夜。那一夜我想得很多,好象也长大了。我已明白没有出息就要挨打!我决意要离开家乡,要去寻找人生的前途。现在想来父亲的巴掌是人生道路上父爱的无言激励,有声的鞭策。

有一年载秧的季节,插秧时擒了一条约一斤鱼,一斤多重,父亲执意要我提去卖,我说母亲病了,给母亲补身体。父亲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娃儿,鱼卖了揍钱给你接婆娘”,这句至今还在村里流传。那个时代从订婚娶媳妇,是农家人的“重点工程”,得要10多年省吃俭用才能完成。事没经过不知难,儿时的我们那能理解父母的苦衷。

入伍后,我在部队为父亲价拨一件军用皮大衣,仅穿了一年,他就卖给了村上的赤脚医生,把钱存进了银行,为儿女的婚姻大事操劳费心。

父亲痛爱他的儿女如掌上明珠,在那艰难困苦的年代,父母千方百计,节衣省吃。象劳燕衔食,如母鸡孵蛋般把儿女哺养成人。女儿出嫁砸锅卖铁都要添制几抬像样嫁妆,当牛做马都要给两个儿子修几间房子。我家那几间土墙房子,是父母花了10多年的心血才修好。第一年刚修被一半雨淋崩塌了,第二年又修,石头木料是父亲和大哥在很远的山沟里肩背手抬回家的。修房用石条,家里的石缸,石凳都是父亲一锤一锤打出来的。在农村房子格局大小也是生活水准的体现,没有像样的房子是被人看不起的。修房造屋是农家人的大事。

记得那年腊月,村里演样板戏,我演的角色《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匪甲,《沙家浜》里的伤病员小王,需用的导具是木枪,父亲特意砍来歪脖子桑树为我做了一支木枪。听说我考取师范学校,提前为赶制读书的木箱,只要是为儿女成才的事,在苦在累也乐此不疲。

1993年的秋天,我反复做工作,才把我父亲接来部队住了40天。每天都要闹着回家,牵挂地里庄稼,牵挂母亲儿女。我陪他坐了电梯,去机场看飞机。临走时他把我叫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娃儿,我知道你的官也不小了(副团职)莫忘本啰,听共产党的话,好好干”。几十年来父亲的肺腑之言和忠告,一直鞭策激励着我的学习和工作。

父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性情乐观,为人贤达。在乡邻乡亲从不争强好胜,处事谦和为人善良。他吃了一辈子苦,做了一辈子好人。他崇尚有文化的人。教育我们要好好读书,要有字墨,长大了才能吃轻松饭。他认为公社的干部,教师和医生都是有头有面的体面人,是儿女们学习的榜样。常年埋头种庄稼的父亲,他总想知道外面的事,尤其是乡村里的大事,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既是慈父,又是严师。他最令我崇敬的是为人清正刚毅,做事勤奋踏实,追求永不停息的精神。

父亲的一生中经历了两种社会制度。他对共产党新社会有着深厚的感情,经常给儿女们忆苦思甜,现身说法。在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各个时期。他虽然不懂那些宏大的家国理念,但他知道现在的社会是最好社会。常常教育他的儿们要爱集体爱劳动。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幸福美满的生活。他紧紧的握着犁耙,几十年来深深扎在家乡的土地上。年年季季悄无声息的耕耘着他的理想和未来。

记得七十年代初,我从公社开会回来,父亲问我:“公社书记讲啥子?”我很不耐心的回答了三个字,“学大寨”。父亲很生气。父亲的一生很善于总结归纳生活中的人生哲理,“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盘算一世穷;养儿不读书,尤如喂头猪;绕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绕人;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做不赢就不赢;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他常用这些上口易记的俗语教育我们。勤劳,诚实,正直,谦逊是父亲的行为准则。父亲的话简单而充满哲理,象一壶陈年的老酒,越品越有味道。父亲这些至理名言和品德善行,永远是他的子孙后辈的经典家训。一直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生活工作中践行。为教化子孙后代而传承,践行历久弥新。

父亲一生唯一的喜嗜是抽土烟,他抽的烟一般都是自己种,每年他都要留一小块自留地,栽种烟叶。烟叶成熟后,精心凉晒保管,上好的烟用来待客用,自己抽的是二三道叶子,匹张小的就用报纸和字纸本或树叶卷着抽。有时还要将烟骨捶细,按在烟斗里抽。劳动累了,睡觉醒来,饭后餐前他都要抽烟。

记得小时候,我常常要给父亲找烟袋,因为他话路忙,记性不好。有时一家人都要为他四处寻找,找到了他很开心,也会当面表扬你:“这娃儿有出息”后来当兵探家,我都要给父亲带上什仿土烟,他总要和乡里烟友们一起分享。

在我们童年的岁月里,父母亲没有吵过架。父母亲的恩爱,那是一种温暖而幸福的感觉,真实而平淡,朴素得如同一日三餐,柴米油盐,无法用华丽的词去描画,但又经得起岁月的大浪淘沙,经得起一次又一次运动的洗礼。父亲和中国农村千千万万的农民一样,一生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过着日出而作,日息而归的农耕生活。但在我们儿女的心目中,他的一生为我们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1996年的秋天,我因工作顺便回去老家看望父母。父亲的身体消瘦许多,很少说话,第二天早上临走时,父亲流着眼泪,我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们父子温馨相拥,伤心落泪。那知道这一拥别,竟成了我和父亲的永别。

沧海桑田,时代变迁。而今我的家乡,就是在父亲朝夕耕耘的那片土地上,机场的建设如火如茶。2015年清明前夕,在浩白如雪的李花开放的季节里。我们兄弟姐妹商量把父亲的坟迁至了机场公墓。一家人再次含泪把父亲的灵柩移送到公墓,公墓内松柏常青,面向连绵起伏的群山,左右安稳如椅,这是我们给父亲安的新家。他又和那些昔日的乡亲们聚居一地,好象也热闹许多,我们也多了一些安慰。我是受过唯物论教育的人,但我也依然相信天国的存在,而灵魂是最灵性的能直人心,父亲能听到儿女心声,他能看到儿孙晚辈年年岁岁生生不息来到坟前谒拜。

几页文字难能叙述父亲前事和父子情,他老人家德泽福祉,任劳任怨,银丝金针化着亲吻。天地间把父爱比作山峰,比作日月,他的恩泽在我们姊妹的心间演绎着许多洒泪感怀的故事,情爱和期望都写在父亲脸上,默默无语地陪伴我们沿着岁月而行。

撂笔凝望窗外,依稀下着小雨,正月的深夜亦常寒冷。回忆是陈旧的忧伤,思念的泪,追思的痛,在午夜梦回,我看见了父亲音容笑貌如昔,看见父亲还在地里劳动,看见了父亲还在谆谆教诲着他的儿女们。

尊敬的父亲永远活我们的心中。

[核稿:周文波  责编:刘家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