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读周文波《跪在父亲的坟前》
■ ■ 肖桂枫 认识周文波,是读了他的一篇文章《满怀月光》,继而又读了他的《心灵的风景》、《默契》、《别样的情怀》、《无悔的选择》等文,字里行间,那澄澈的文笔一下就打动了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位只会写新闻稿件的记者,没想到更是一位善于从生活点滴中时刻反省自己的智者。周文波常年不在父母身边,在不断变动的环境中努力工作,随时让自己安定下来,在思想与文字的游走间,认真努力地履行好一个新闻人的职责。正因为如此,才使父亲——这位他精神家园的坚实守望者的离世,成为他心底永远挥之不去的痛,也才有了这篇五千多字满含悲痛、自责、忏悔的《跪在父亲的坟前》。 “四年了,我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在父亲当初离开我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都无法接受那样残酷的事实,常常在梦中醒来而无法入睡,那些我们相处的岁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感觉父亲不在的日子自己很孤单,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从不向别人提起父亲。我害怕提起父亲这个话题,更怕夜里失眠,只要一失眠,我的思绪就会无端地想起父亲,每每静谧的夜里想起父亲时,泪水总是常常在悔和恨中打湿枕巾。”读着这样的文字,唤醒了我对遥远往事的感怀。茫茫尘世间奔走,我一直以为自己进了“悟”和“淡”的门庭,却不知在一遍又一遍阅读《跪在父亲的坟前》中随之而来的痛苦正侵蚀着我的灵魂,不得安眠。 生命本无常,世界就是生生死死。 读着读着,一些相似的缭乱心情涌上心头。心里的碎即使不着一字,也是满纸的惆怅。 雨,就开始从心底下起来了。 镜头不停地切换,穿插着黑白色调的回忆:“1996年12月,我接到入伍通知书,临别时,父亲把我叫到撒拉溪镇政府办公楼的一边,解开洗得发白了的中山服外套的两个衣扣,从最里层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叠零钱,用粗糙的双手塞到我的手中说:‘娃儿,外面的世面大,事情多,现在家里又修房子,这一百块钱,你就带上吧,到部队后好好干,一定要有出息。'”一定要有出息,父亲的这句话陪伴着周文波度过了曾经灰暗的岁月,走过很多遥远的地方,那些艰难的路途,或曾经模糊的记忆;那过去不当过去,那未来不当未来,那曾经不当曾经,那未知不当未知的每一个挑灯夜战、奋笔疾书的年月。是父亲,在每个夜里为他点亮一盏心灯。留下的、带走的,唯剩一些模糊的记忆。 周文波一直欣赏与佩服父亲为人处事的品格,父亲的宽厚仁慈,使“我固有的正义、仁爱、友善的品性,无不是在当年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锻造的。家人说,我的为人处事越来越像父亲了。能像父亲一样对人对事,这也是我骨子里唯一的骄傲和自豪。”这样的品性,正是父亲留给作者的最心心念的记忆,最最纯真的情怀。因为还有这样的品格在血液里流淌,所以无所求亦无所惧,单凭这种品性,所以无论在随波逐流的人海,在波涛汹涌的海岸,还是在落红满天的黄昏,骨子里的骄傲和自豪现在、永远都在。 人们总说:“孩子是看着父母的背影长大的。”看,代表父母先得做榜样,所以孩子才看得到,父母只有自己努力做才会做好孩子的“背影”。“在乌蒙山的怀抱,父亲佝偻的身影,紧贴着褐色的土地,前脚踏着冬天,后脚撵着春天,把疲倦装进烟斗,把希望织进心底,思虑着明天的活计,守望着秋天的收成。斗转星移中,多少次的汗水、雨水和泪水融在一起,父亲更是用纯朴和艰辛撑起了这个家,让我们过着殷实而温馨的生活。”这就是作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父亲的“背影”,父亲用他坚实的脊梁,坚定地支撑起一个家的背影,深深地映在周文波的心上。每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走入社会。每时每刻,为了生存,都在向社会和现实妥协,但父亲能把自己对家人最初的初衷和向往,责任和担当,保护在心灵深处,不让它沾染世俗烟火,留下值得称道的最美情怀,让人情不自禁地慨叹:所有和善的东西都融合到了一起。 通过作者的笔触,我内心涌起了太多的感动与接续的亲情。想起以往与家人在一起的一些时光,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都与以往不同。忽然觉得,活着,其实就是一个熬,熬流年时光,熬悲欢离合。“可是我的父亲,你又怎么会知道,当时作为一名刚从部队转业踏入地方报社的记者,你的儿子又是怎样体验着忠孝难以两全的悲伤与哀恸啊。”一直熬到猛然间,才知道父亲的悴然离世,给作者留下太多的遗憾和自责,太多的话还来不及讲,太多的愿望还来不及实现,太多的孝道还来不及尽啊。人生真是辜负不起,也最容易被各种无奈所辜负。匆忙行走于人世间,竟忽视了父亲容颜的衰变,两鬓斑白。 父亲走了,所有一起经历过的日子都会淡去,甚至恍若隔世。“开车路过父亲的茔地时,我只有点燃一支烟与父亲作简短交流,静静地看着烟雾慢慢散尽。” 未语泪先流。 逝水殇殇,那些不堪的过往,似世间泛起的飞沫,掠影浮光,沉浸其中的多是尘外空暝。怀念一个人的方式很多,一段一段记忆的残片丝丝缕缕,终仅剩静默的荒凉。 似这般无奈的离别啊,四海无人对残阳,明日又天涯。背后的乌蒙山,印证着经年回望的无涯,无望的回望。 [核稿:周文波 责编:杜魏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