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芙蓉天
■ ■ 肖桂枫 在这阴晴不定的十月,天气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几天的太阳晒得人口干舌燥,晚上却凉风强劲,菊也顺着风势浩浩荡荡地进驻大街小巷,不过凡事多则满,满则溢,心里倒牵挂起芙蓉来了,早开的,已笑意盈盈地挂在枝头。芙蓉花为锦葵科,花于枝端叶腋间单生。花、叶均可入药,其花语为纤细之美,纯洁。 天气晴好的日子,周末通常要去外婆家与外婆唠嗑家常。外婆已经85岁高龄,身体硬朗,但受腰椎间盘突出与骨质增生影响,行走不方便,儿女和孙辈们经常来外婆家聚会,所以外婆家总是很热闹,一屋子满满的都是人。恰逢这个周末只有外婆一人在,偏巧外婆头风又发了,外婆告诉我,十多年前,她也是患的头风,是摘山上的河麻捣汁敷好的。 二话没说,我装上手套、剪刀、口袋,连衣服也没换就出门打车,一路奔到电视塔山脚,顺山而上找寻。见我穿着高跟鞋、丝袜、裙子,顶着中午的烈日采摘河麻,上山游玩的行人纷纷驻足,询问我干嘛,采河麻有什么用,一些好心人还帮我把河麻周围的杂刺和草拉开,方便我剪河麻。因为我穿的裙子袖子太短,纱线织成的手套既不挡刺也不够长,所以尽管我小心翼翼,河麻刺还是蛰得我满手指和手臂起泡,虽然疼得我甩着手大叫,心里却是非常乐意的,一直在想:外婆,亲爱的外婆,只要能减轻你的痛苦,我受的这点疼又算什么呢? 我小的时候,对蓝色情有独钟,不论深浅都爱。因喜爱父亲的蓝色茶叶筒,恨不得天天看着带着玩,有时发起呆来,幻想着“天空是这个颜色,海是这个颜色。”母亲有一块天蓝色围巾,曾经有邻居要用红色的围脖和母亲交换,我坚决不准母亲答应,为此还生了母亲好几天气,见到邻居也不搭理;我所用的蜡笔彩铅,蓝色消耗得最快。 而这喜好竟然延伸到外婆的一个小巧的蓝色景德镇花瓶上,这是外公年轻时从四川来到贵州经商,那时家境还算殷实,特意买给外婆的。尽管我如此钟爱着那蓝,外婆却偏偏不给我。因为得不到,我住在外婆家时,每天都起得很早,为的是能看着外婆用花瓶插好现摘的鲜花,家里立刻花香四溢,然后外婆很仔细的将花瓶外面用干净的布擦干水,摆在高高的八仙桌上,一家人在花香的氤氲中开始一天的生活。对那个蓝色花瓶可望而不可及的渴望占据了我小小的心灵,舅舅和姨妈们看不下去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劝外婆让我玩一会儿。外婆拒绝得非常坚定:“不可以!如果磕掉在地上,这花瓶就毁了。喜欢蓝色没什么不对,成痴不行。偏偏生了个忧郁的眼神,那是孩子应该有的吗?定要扳一扳,否则心性越走越窄。” 现在外婆老了,每天插花这类的活交给舅舅去做,那个花瓶因了几十年花香的熏染,愈发显得精神,蓝得自然而纯净。舅舅每天都重复着外婆做的事,我却再没有了碰那花瓶的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生阅历的增加,我知道那花瓶不一定是传承却真真正正地饱含着一种情感——感恩。 我是要感谢外婆的吧?外婆虽然不识字,却知道蓝色和忧郁是分不开的。外婆让我懂得喜爱要适可而止,如怡情怡性;痴妄属于偏执,不论是痴妄色彩、音乐、服装、美食甚至喜欢某人等等,都如利剑伤人,不知适可而止,不知进退有度,最后总是自己受伤。她是自始至终希望我一生平安贞静快乐的。所以至今即便是在遭遇重大变故或是事业不顺的打击,亲人离别的痛苦,我始终能持有一颗沉静稳重的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遇事安之若素。这种心性,让我有了跋山涉水的底气。 摘得一袋河麻,我满心欢喜地提回外婆家了,把河麻细细捣碎,用干净的纱布包好罩在外婆额头上,不一会儿,外婆安心地睡着了。 回家时,已是黄昏时分,路过一条细细的巷口,空气中飘来一股清新的香气,想起“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循着香气来到开满如红璎珞般的芙蓉花树下,徘徊良久。 [责编:肖桂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