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肿瘤放疗中心   许亚琼

那时，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不知道主宰自己的命运，兄长为了让我能留在城里工作，就给我填了护士学校。我带着迷茫、惆怅、无知、期盼、穿着高跟鞋、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到护校报到。一到校门口，就被校长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说第一天到校就穿起高跟鞋来，我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校长一眼，怯怯的走到报到台，把我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了班主任老师，好奇地望着学校周围，这就是我将学习三年的地方吗？

一座三层红砖墙楼房，两扇铁门就将我们与外界隔开，我们被安排在一楼左边的第三个房间，同寝室6个室友，除了一个代培生外，我们都来自同一个专州，班主任说，考虑到我们第一次离家，老乡住在一起要亲切点，当天下午，大家被叫到二楼一个约40平方米的教室，校长开始宣布，“从今天起不准任何人留长发，谁不把头发剪短就不准进教室，才10多岁正是学习的时候，以后你们收拾打扮的日子多的是。”接着给大家讲什么克里米亚战争、南丁格尔、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等，我们什么也不懂，只记得留长发不准进教室，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校长讲了些什么，突然一阵铃声把我惊醒，我们几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随便找了一个理发店把头发剪了，有的剪成男士头、有的剪成妹妹头、反正头发不能超过耳朵。我剪成男士头，这一剪就是约十年光景。

从此每天6点起床、跑步、早餐、上课、午饭、午休、上课、晚餐、晚自习、洗漱、11点熄灯，即使周末也要考试，大家你追我赶，生怕自己落后，每次成绩下来，低于80分的同学头也抬不起来，记得一次考有机化学，那是第一次有不及格的同学，卷子一发下来，不及格的几个同学个个哭得像泪人儿。学校共8个老师，她们每晚轮流值班，既像父母又像老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我们不爱听的话，特别是校长。记得一次周末晚上，大家（几十个学生坐的坐，站的站，门边都挤满了人）正在看当时热播的《射雕英雄传》，都被里面的情景吸引着，大约11点左右，谁也不想离开，对于我们来说，能看一场电视实在太奢侈了，因为我们学校就一台电视机，只有特殊情况下校长才会让我们看，时下正看得起劲，谁也不想离开，校长吆喝着，大家呵呵呵的笑，校长拍打着门，要我们赶快回寝室关灯睡觉，她越吼大家越笑，我们越笑她越生气，就这样，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既舍不得离开，又不得不离开。

我们紧张地学习，谁也不想落下自己，所学的课程大多是医学院的老师给我们上，一上完就考，所以每晚同学们都要加班看书。记得一次考试，晚上熄灯后，隔壁寝室的同学因为需要再复习，晚上在寝室点上蜡烛看书，看睡着后把寝室都惹燃起来了。大多数的同学来自于乡下，单纯、土气，既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又不敢走出学校划的生活学习圈，我们把这个学校称为尼姑学校，我们就只知道读书、读书、考试、考试，原以为到病房实习后，考试的次数要少点，哪知不然，每个周末都要回教室考试，主要考内、外、妇、儿，三年下来，几十本教材基本被我们揉坏了。

分配的时候，我凭着优异的成绩留在了地区级医院，那时，医院刚进二甲，全省十家爱婴医院之一，我被分在妇产科。护士长是个很敬业、干练、严厉的人，刚参加工作，什么都小心翼翼，在我班上生的孩子，我每晚要去看几次，生怕年轻妈妈生产后劳累晚上瞌睡大压着孩子，生怕年轻父母不会带孩子出现意外，我一遍一遍的查房，教她们喂奶、宣传母乳知识。其实，从那时起，只要我上夜班，从来也睡不着觉,每根神经都处于紧张状态。记得一晚，我们就两个人值班，一共生了10多个孩子，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二天下班，好不容易刚上床，就有人找带看病，那是男友的堂姐一家，说真的，心里十万个不愿意，又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起床。有时深夜睡得正熟，突然一个电话，说xx亲戚病了，快出来帮帮忙，不帮吧要被骂，帮吧自己第二天还要上班，这些在医院工作的人其实已经很有感受了，而且常常得罪人。工作中的压力、苦处简直难以说清：我被调到内科工作不久，记得那是冬天，病房里有几个危重病人，其中两个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的病人病情特别危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有几个肺心病人、一个哮喘病人随时可能抢救，一会写记录，一会抽血、一会配药等，我就象机器一样不停的转，交完班后还要打扫卫生区域，象这样忙碌的时候数不胜数，特别是有什么重大事件，如车祸、爆破伤、瓦斯爆炸、中毒等的时候，有时还要遭受病人和家属的埋怨，不关心病人啦，服务态度不好、技术差啦，埋怨的数不胜数，都是护士的不对，有许多患者或家属对医生或收费的不满也会随时发在护士的身上，当然，护士不是神，也会有犯错、疏忽、忙不过来的时候，可这些不是理由，你得为自己的过失买单。

有人说：护士不就是打打针、发发药吗？这有什么难当的，我看几天就会了；有人说：护士不就是伺候人的吗？就像我家找的保姆，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护士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也一直在困惑：世界卫生组织说，护士是预防、诊断、治疗现存的或潜在的健康问题，教材上说：护士是保存生命、减轻病疼，促进康复的卫生专业人员。有的书上说：护士就是守护生命的神，要你24小时守护在患者身边，做提灯女神，安慰、鼓励、帮助患者与病魔作斗争，战胜病魔，不怕脏、不怕累、不抱怨、不怕苦、保持旺盛的精力为医学事业奉献终身，因此叫白衣天使。现实中，护士就是领导的奠基石，病人、家属的出气筒、保姆，医院的招牌、清洁工、医院运转的车轮、廉价劳动力、苦工。基于诸多原因，有的辞职、有的转行、有的干了一辈子，但不愿家人再学医，造成护士严重缺编，繁重的工作压在有限的护士肩上，再加上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形成恶性循环。

当万家灯火、别人家人团聚之时，你在做什么？当受责难之时，你哭泣过吗？有人给你递过纸巾吗？当你接过前辈传来的蜡烛时，你是否会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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